小時候,媽媽一喚,領我和姊姊在親戚前說著這個叫叔叔、那個叫伯伯、這個要稱姑婆、那個是嬸婆。大家族的親戚多,要記的稱謂也就多,所謂「長輩」也就不少了。總是在問候完,我們得小小心心的坐在媽媽身旁,沒說好,不能拿長輩給的糖,沒答應,不能跟那些表哥、表姊出去玩,沒點頭,你就只能乖乖待在媽媽的身邊,走也走不開。只得時而在長輩出現的時候,點頭微笑、低頭發呆。

身為家族裡,同一輩份年紀最小的我,並不喜歡關於輩份的稱謂,要熟不熟的,還是要硬硬的擠出那個問候,沒叫還會被說成是不懂禮貌,或者沒有家教。每每開口問的是:「功課怎麼樣啊?」、「爸爸不在,要分擔媽媽的事情」,不熟一點的,你叫他,他還問你:「哇,這麼高,多高啊!遺傳的真好。」有時候,大人間的調侃、玩笑話,都是那種七七八八、零零落落的,有時,你討厭他們的無聊,討厭他們自以為幽默的對話。

年紀大了一點,長輩開始催婚,開始你知道怎麼應對他們,那種不深談的對話,偶爾一次,無法待在他們面前過久,也不想自我剖析,更不想聽他們長篇大論,有時都覺得面對他們說話,比跟陌生人還不如。你既不想把自己交給他們,他們亦非真的關心你。只得浮在表面,在彼此的關係裡。

家族裡的長輩,應當是與家人畫上了一些交集,所以你得把它隔得遠遠的,你深怕多說一些,多抱怨一點,可能就流於家族裡的話題,然後傳回家人口中,既尷尬又不知如何解釋,需要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平息那些說出來的話。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那麼不可信,明明說好是祕密,他就是硬要把它公諸於世。因為這樣,與他們也就拉出了距離,沒有所謂誰能教你待人處世,沒人會是你遇到困難的求救團。

倒是身邊遇見的那些長者,反而是不用開口,你便能從他們的一舉一動裡,習得一些做人的道理。他們既不嚴厲的責斥你的年輕,也不逼迫你應該要朝哪個方向去,多數的時候還給予鼓勵,跟你說聲:「你可以」,然後你滿足的走在他們身邊,看他們的人生,看他們的生命,慢慢的一步步走向前去。

說「長輩」,也從不這麼認為。那些謙遜的姿態,那種不急不緩的步伐,是得經過那些歲月的歷練,才能有那般的優雅,或站或坐或說話或思考或其他種種種種,都給人一種安心的狀態,彷彿小小聲的告訴你,有些事急不得,有些人不用使上太大的力氣,有些時候,把自己丟進時間的河裡,沖刷、撞擊,後來就能理解生命裡的一些道理。那才是長者的智慧。

命裡,總還有那些還沒到達那樣階段的長輩。長我幾歲、十幾歲、二十歲的人,會心慌、會焦慮、會徬徨、會失落,也會有凌亂腳步。有時,總會想說,別慌、別亂,那時只是想著那些長輩的智慧,不是年輕孩子說話的無謂,只是想著,如果他們安撫得了我,那麼,也應當安撫得了其他人。

從不稱他們為長輩,他們是有智慧的長者,是不斷讓自己生命豐富的人,學著的,是他們的態度,而非年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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