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候不是那麼愛說話的。人多的時候、不熟的時候,或者只是沒來由的因為對不上話,所以也就不能應答上幾句,乾脆保持安靜。喜歡一個人,大概是因為很難遇見可以理解「不想說話」的人,或者是連「只想安靜」都不知道是什麼的人。幾回在公開的場合,非說話不可的那種,漫不經心的與人應對,點頭、搖頭、大聲的笑,一來一往,十分熱絡。一抽離那個場域、對話的人一離開,竟發現自己疲累不已。

說話不只要看對象,還需要有體力。說話的內容嚴肅的需要腦力,鬼扯的需要體力,偶爾碰面聊天的要靠記憶力,還有那種不知道要講什麼,卻硬要對話的,就必須要想像力。最奇妙的說話方式,是各說各話,但在內容上還能彼此有著交集。最讓人害怕的談話內容,是你完全沒有興趣,也暗示過停止話題時的對話。

寫字寫得流暢的人,說話不見得流利,也不一定喜歡說話。偶爾想要安靜,不接電話、不開口的那種。因為緊盯著螢幕快速的敲打著,總不免讓人誤會,像是不屑跟他人說話那樣。有時還會被責怪不好親近,或是突然不理人那樣。有時,連打字都懶,只想看,打字、說話,全都拒絕,僅是看見有興趣的,或者突然有想法的,才會開口,或是打上幾個字。

我時常對著電腦急速的敲打。寫字。打電話來的,不想說話就給個簡訊說:「現在不想講話,啥事?」倒是了解的人多,就上網或傳簡訊講事情,等話題有趣了、突然想說話了,對方打字、回應一慢,也就撥個電話過去,快快的解決掉該講的話。有些時候,還因為不想說話也不想打字聊天,就會把對話框全部關光光,只簡單回個E-mail,好處理要處理的事情。

家人好像不太能理解「不想說話」的道理。總是嘰哩呱啦的不停說話,東問一句西問一句,完全無法招架。他們會問你:「你可以跟網友聊天,怎麼就是不跟我們說話?」以前學不會在那個當下請他們安靜一下,久了開始耐著性子跟他們說:「現在可以不要跟我說話嗎?」他們才能使空氣安靜,但不帶任何委曲。

最記得非得說話的情景,是在書店工作的日子。閒聊的,可以暫時不說,來抱怨的,可以暫時不聽,來透過對話解惑的,可以請他改天再來,但是問書的你不能不理、訂書的你不能不回、請你推薦的就得更費神,於是東聊西扯,也就拉長了說話的時間,生意不好時,還算負荷得了,生意一好時,收店時就像虛脫一樣。有時還想,除了不開書店外,其實我連服務業(書店店員是服務業)都沒法幹,打從心裡佩服那些每天都要說很多話的人。

M一早來簡訊說想要跟我說話。我回傳:「現在不想說話。」她便上了線,在Gtalk上打字聊天。也不知她怎麼想的,但對於能夠有人讓自己坦白的說「現在不想說話」,能夠有人理解且包容「現在不想說話」,都是一件幸福的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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