換日線｜散

M昨天寫了封信來，E-mail。三四年沒聯絡？（不記得）他問我手機有沒有換？他SIM卡掉了，一些人的號碼不見了。說他人在台灣，要我有空給他回信或是打個電話給他。二話不說鍵入手機號碼，按下傳送鍵回信給他。他收到信立刻又回信說我回信的速度還是像以前一樣，很快。我笑了。

M是一半台灣一半香港人。認識他那年，他才高中，正在猶豫要不要來台灣唸大學。他是早期認識的網友，還有在聯絡的。經過一段長時間在同一個網站的認識、對話、互動，逐一的建構起某些情感，再歷經同租一層房、分道揚鑣，直至長時間的不聯絡，到收到他寄來的這封E-mail，突然憶起99年時，那群說好這輩子一定要見一面的網友。

那幾年，我們剛進入網路，也不是最早的那批，但接觸網路世界，也算早的。中國的I，馬來西亞的W，香港的A，高雄的我、J、K，台北的X，新竹的S，還有那些其實我不記得的ABCDEFG。那一兩年，我們交換著彼此的心情、生活，或者夢想！當時彼此有著一定要見一面的信念。還在唸書的、才剛出社會的、遠在國外的，誰都不知道何時有機會見上一面。

2000年的年初，Y2K的那些有的沒的現在早已不復記憶，我們開啟了第一次台灣網友的聚會，台北、東區、台北車站、大亞百貨、天橋，那時東區還有一堆鷹架沒拆，台北不像後來生活著的那樣匆忙。我們先是在環亞碰了面，再到Friday's吃飯，就算現在想起，那些仍然不那麼真實的，曾經存在過。

午夜，我們一群人步行在台北街頭，年初的氣溫是冷冽的。我們走著、笑著、聊著，我們知道回到自己的生活後，那些彼此遇到的困境都得靠自己去面對，但那一刻心情是暖的，彼此取暖著。那一夜的街頭分手，我們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聚在一起，更別說國外那些未曾見過面的朋友。

在那之後，畢業、轉換跑道、換國家換城市工作或居住、當兵退伍，斷斷續續的彼此聯繫著。原來聚在一起的那個網站，慢慢因為彼此的生活不同、關注的事情不一樣，開始被遺忘，原來的ICQ，開始變成MSN，原來免費的E-mail因為塞滿了垃圾所以不再使用，原來的網站、討論區在我忘記帳號密碼，也就不再更新或管理。我們或有或無的聯絡，那原來說好要辦一個大型的網聚，誰也沒再提起過。

我在網路上更了名，他們有些隱匿在網路上，潛水、浮沈。有幾次，再見面聊著的是現在的生活，有幾次，因為生命遇見了困頓，也就突然回頭想去尋找些什麼。拿起通訊錄，撥著當年留下的市話，看是否能夠找到誰，說些什麼。日子，畢竟還是要過，彼此陌生又不陌生的聊著，誰也不是誰的負擔，聊完互道珍重，連下次見面的時間，也不多提，能見就見，不能見也就作罷。

M不是這群網友，而是更大更多更遍布全世界的另外一群。2003年與他們背道而馳後，就只剩M和K以及幾個零星的網友還有在聯絡。K前陣子把新的地址寄給我，說換了個地方工作，聯繫的地址變了，但有趣的是不論我們留給對方幾次地址，下回要寄東西給對方，總還是要傳個簡訊、打個手機給對方問：「我地址要寫哪個？」好像講好一樣的默契，就硬是要問一下，以示自己還存在著。

我跟M說我已南返，有空來南方玩。電話、地址、E-mail沒變，要找我很簡單。我們既不打擾彼此，也不介入其中。我說，你來我便在這，然後輕輕說聲，好久不見！爾後在不斷往前的人生裡，記憶每次見面的時刻！那是一輩子的朋友，亦是一輩子的過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