換日線｜散

越來越多的事情擠向本來就擁擠的生活，突然開始正視起關於「生活」這件事。開始懂得生活是有一年秋天，我覓得的那個工作，準時上下班，一分鐘也不拖拉，晚間六點坐在家中的電腦前，一直到深夜，約莫六個鐘頭的時間，足以讓人好好「生活」。那時的經濟條件不好，只能回家上網、看電視，或是乾脆下班不回家，逛書店、在街上亂晃，或者有閒錢時看場電影，再不然就是回到家裡玩Online Game。

那時我常想，這樣漫無目的的人生，何時才能中斷？每天花那麼多的時間在閒晃，好像很不應該。但是從那個工作之後，我開始了瘋狂的加班生活。或許很多人會覺得，一個上班族九點上班、八點下班很正常，或許有些人是九點、十點、十一點，甚至更晚才下班，但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「沒有生活！」

我從來沒有意識到為什麼我那麼害怕「沒有生活」。昨天跟媽媽說話的時候，我說這麼忙一天睡四小時就好了。媽媽說身體要顧，寧願少賺點，也不要弄壞身體。她講起我們小時候、她年輕時的那些日子。她一天睡不到六小時的日子。

爸爸是個很會過生活的人，在他的穩固的公務員職涯裡，他是一個工作以外，還得看書、郊遊、參加活動的人。尚未離家前，我們每個週末一定會出門，不是去文化中心就是到更遠的地方去，偶爾上上電影院，有時還會去看歌舞秀，還有那些家門以外的記憶，幾乎都是與爸爸同行時留下的。

我沒有留下太多跟媽媽生活的記憶，除了工作這件事情。因為背債以及生活開銷的負擔，我們沒有「生活」這件事。一般上學的假日也好、寒暑假，我們的生活就是待在家裡，一起賺下個學期的學費，最多最多會回鄉下，或者踏進百貨公司。有時望回去看，除了那些工作上的交會，我們與媽媽是一點交集也沒有，是一段幾乎空白的生活。而我從前總會責怪她，除了賺錢還是賺錢。直到開始踏入社會後，才曉得，原來媽媽也有她想要的生活。

媽媽在我們開始會賺錢後，學鋼琴、揚琴、胡琴，以及未來她想要學的電子琴，她四處演奏，偶爾還會回鄉下廟裡念經。她的行程滿檔，時常有不在家的狀況。她說她想去上學，想要有中學的學歷，我總鼓勵她去。她不像有些人老了、退休了、孩子大了，就沒有生活重心了，也慢慢的找到並且去過她的生活。

離開了那個可以閒晃的工作，我開始晚上九點半還沒下班，來不及回家看十點的偶像劇，爾後的還有到過十二點才回家也不意外的工作。我熱愛其中的幾項工作，但有些時候總想不明白有些時間為何要白白浪費掉，等待尤其浪費生命，特別是不必要的那種。我沒有辦法習慣生活變成上班、下班、回家、睡覺那樣的周而復始，我沒有辦法在那樣的循環裡，找到一些生活的快樂，特別是我已經開始不知道有什麼有趣的、好玩的那些事！

後來我都以「不加班」為找工作的目標，當然我沒找到任何工作。那些責任制、只給假不給薪，卻永遠放不到假的加班制度，或者給薪但你永遠無法不加班，薪水都快要沒時間花的工作，我都覺得可怕。人怎麼可以像個機器一樣，上班、下班、回家、睡覺呢？家裡的貓已經快認不得你，你的家人已經快要不知道你圓的還是扁的，你的朋友快要覺得你要失聯，只有你和你的同事看著彼此的黑眼圈越來越深，這到底是什麼樣奇怪的生活？

生活，是要有「活」的感覺。哪怕是一根菸、一杯咖啡、一首歌、一通電話、一部電影、一頓飯、一場架、一本書、一則廣告、一份報紙、一個八卦、一句甜言蜜語、一場雨、一道彩虹、一片夕陽，都要在那細微裡找到生活的感覺。我可以很忙很忙，可以加班，可以不要睡覺，可是不能沒有一分鐘看家裡的貓一眼，至少就是那麼一眼，抱一抱也行！

夜晚，在忙碌的時候，硬是騎了單車出門。看了一場煙火，照了幾張照。漏了一日的作業，隨即補上。這是生活，至少每日都要有一些不同！